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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中国 郭西元文集》——让自己的眼光洞穿百年——我这样告诉这个国家的子民(兼答华砚斋)

       如果人类有记载的历史有五千年,这个国家曾经领先四千九百年,这个国家的先民曾经在政治、经济、科学、文化、艺术等各个领域对人类做出无与伦比的贡献!当他们领先时,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称为第二,因为最差时他们的“国民生产总值”还占整个世界的三分之一!......

海底鱼  68×34厘米  2013年作


      近百年他们落后了,当西方列强用这个国家发明的火药制成大炮,打开他们的的国门,一切屈辱都降临在他们的头上:战争、贫穷、饥荒......一望无际的国土上裸露着的是被列强杀戮的同胞的尸骨......列强们几乎掠走了他们的一切,以至于他们几乎没有能够养育自己子女的食物、也没有可以御寒的衣裳......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一百多年,于是乎这个国家的有些人养成仰着头用敬仰的眼光看洋人、低着头用鄙视的眼光看自己同胞的习惯;他们的眼光无法洞穿百年,在他们眼里,西方的东西是“洋”的,“洋”总和科学、先进、高贵......联系在一起,而自己的东西是“土”的,而“土”一定是不科学、落后、卑贱......的代名词,而他们要做的工作,据说就是怎样把“洋”东西拿来改造自己的“土”东西,或者把“土”的铲平以和“洋”的“接轨”......


      这个国家的祖宗留下的那片土地叫中国,这个国家的先烈曾经抛头颅、洒热血,高唱着“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这样悲壮的进行曲,抵御外国入侵者,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屈服”二字,他们凭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勇气,用自己的胸膛挡住列强们那冒烟的枪膛,保卫了自己的国土和尊严。


汉石门颂  147x84厘米  2003年作


       可是面对外来文化的入侵,他们中的有些人显得有些茫然无措或者叫做束手无策,他们失去了自信,有些人有点自卑甚至自贱!......在这个领域,人们无法理解这个民族的傲气和傲骨到哪里去了!?这些年,他们很忙,忙着和世界“接轨”、忙着“全球化”、他们爱听“一体化”和“地球村”的神话......他们忙得真有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更不知道什么叫中国”了!......这里的诸多东西已经被他们改造的不“中国”了,不单中国画,还有中医、中药、中国音乐、中国戏剧......他们也不大记得自己的民族服装的样子,已经习惯在脖子上系条领带......他们正在努力和世界“接轨”,在这些人的眼睛里,洋人生活的那些地方才叫“世界”,“接轨”就是想办法把我们的“轨”接到洋人的“轨”上......


    ----这就是我和华砚斋论争的大环境。

       素描就是上个世纪初有人恭恭敬敬地取回的“洋经”,如果把“洋经”取来为我所用,有人喜欢学点洋画,当然无可厚非。但是,我们是用这“洋经”来改造中国画的,而且现在已经把它变成中国画的基础课了,这些都是我们心甘情愿干的,并没有列强把抢架在我们的脖子上,这才是可怕的。

荷香扶梦到轩窗  133x67厘米  2016年作


        华先生这次的反驳文章叫《素描有功无过》(11月4日中国书画报)这标题本身是有严重语病的,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叫做“对立统一”,好与坏、美与丑、快与慢......功与过,这正如一个硬币的两个面,你无论如何努力,也一定造不出只有一个面的硬币来!我始终不大明白,我还没说西方人发明的素描不好,只是说它不该作为中国画的基础,这怎么就让作为中国人的华先生(幸亏他还叫华砚斋,名字中还似乎看到一点中国情结)这么的反感,反反复复地和我论争,如同我否定了“他的”创造一般?


       华文中所谓“众所公认的道理毕竟是道理,不能......否定和抹杀掉的”者云,这又是缺乏常识的观点,如果这理论成立,我们的争论可以休矣,只要做一个民意调查,得票多者赢,何其方便!华先生这个“从众”的心态可是学术研究的大敌,你知不知道有“真理往往在少数人手里”一说,还有“见解独到”是多么令学术界同仁向往的一个褒义词,独到也者,独自达到之谓也!


花非花 雾非雾  99x44厘米  2013年作


      关于华文中说徐悲鸿等几位画家“即使一般书画爱好者也能看出,他们完全做到了‘形神兼备’,已经远远超越了造型不准、比例失调、形态简单的古代画家”云云,“即使一般书画爱好者也能看出......”------这又是“从众”心理作怪,暂不多论。关于形、神的争论,咱们中国宋代一个叫苏东坡的就有“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的名句,而那个叫吴昌硕的写意大家,直接说自己“画气不画形”,阁下至今仍以“造型、比例、形态”论画,真是叫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所谓的“造型不准、比例失调......”是说的那几位古代画家?张萱、周昉、还是梁楷、任伯年......还是全部中国画家?但无论是全部或者个别,我都无法告慰我们的先贤,在苏东坡后九百年、吴昌硕后九十年,还有“与儿童邻”之见、不知“气”为何物而行其道者,可悲也夫!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有一次黄胄先生来南京,在亚明老师家,谈及他临八大的心得,很兴奋,他告诫我们几个年轻人说“要好好临古人,要扎实实地临,坚持数年,必有好处......”,又说“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学古人,真傻!”(当时我还有江苏画院的几个人在)“真傻”二字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他说这话时那严肃里带有少许冷峻的表情,而当时在亚明老师的画桌上,是几本翻开的《南画大成》......我要说的是,黄胄先生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崇尚西画、目无传统,他和亚明先生交流的是学习传统的心得,而不是学习“素描”的体会!至于徐悲鸿,坊间也流传着他恭恭敬敬请齐白石到中央美院上课的美谈,他要齐白石去当然不是解决“造型、比例”的问题,而是解决中国画最要紧的“笔墨”!齐白石主张画要在“似与不似之间”,而且说“太似媚俗、不似欺世”!这“媚俗”二字,够先生你好好琢磨一阵子了。

见所见 闻所闻  98×37厘米  2013年作


       其实,把西洋画技法揉进中国画,似乎还没有超过那个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的,他可真的做到了你所谓“形神兼备”、“栩栩如生”了,但是恐怕稍有一点绘画欣赏知识的,很难觉得他高明。有一次,提出“笔墨是中国画的底线”的张仃先生在一个画展看到郎世宁的画时,他说他觉得自己“要吐”!(张仃先生所要“吐”的正是素描那种把形抠得死死的那个“准”字------笔者注)他说“宁可看八大山人的几根线,也不愿看郎世宁画的那么圆满”(答《艺术沙龙》编辑问,2007-1月)。


        就是西方画家,也不都是把他们的素描看成了不起的“科研成果”(华先生语),那个我们非常熟悉的老毕卡索就对张大千说:你们中国有艺术、非洲有艺术、欧洲没有艺术,你们怎么到欧洲来学习艺术呢?(大意)而他老先生本人,就在徐悲鸿先生等引“素描”来中国差不多同时,正在临摹你所谓“造型不准、比例失调、形态简单”的齐白石呢,他自此汲取营养,开创着“造型不准、比例失调......”的西方现代、后现代绘画之路!而且他还说,他不敢来中国,因为中国有个齐白石,他怕受不了这个刺激!而时下“正当西方绘画自感面临‘死亡'(西方理论家的惊人之论)的彷徨之际,”(孙克《写意人物画还要好好发展》)可见西方的的画家也像阁下那样的崇尚洋素描、鄙视我们的中国画。

开悟 70x69厘米  2016年作


        道理非常简单,中国画和西洋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文化体系,有着完全不同的审美取向和标准,用西洋画来改造中国画或者用西洋画的基础来作为中国画的基础,是匪夷所思的事,这好像气功以体操为基础、针灸以解剖学为基础......一样可笑!接下来的问题是:基础既改,上层将如何建筑?!


      其实,我们以素描为中国画的基础制度化,也不过是近二、三十年的事。上世纪五十年代,潘天寿主持的浙江美院,就没有这样做,他主张中国画和西洋画拉开距离,说用西洋画明暗法画的人物是“阴阳脸”,要大家“把脸洗干净”,......细看今日之中国画坛,我们还有几张“干净的脸”?!


       有一次,潘先生看了中央美院去南方写生的学生的画说,“你们北京是这样画,画得很像......”(潘先生批评的又是这个被他称为像的“准”字)如果会听的话,知道这不是在表扬!(当然,华先生一定会认为是“表扬”无疑的,一笑!);就是在当时的中央美院,李可染、郭味渠......等诸先生也还是鼓励学生研究传统,有一次,李可染先生看了学生的作业只说了四个字“定下心来”,聪明的学生由此检讨自己的心态,说这四个字至今受益。就人物画论,李可染先生笔下的人物,虽然“造型不准......”,但那中国画的笔墨韵味,恐怕不在“形神兼备者”之下,而你批评的“简单”可大“不简单”,相反说别人简单者真是何其简单乃尔!我不知道你如何评论诸如“梁楷、陈洪绶、任伯年、傅抱石、关良、.....”,就一些以山水画著称的画家如文、沈、周、唐......石涛、黄宾虹......那寥寥几笔的点境人物,也精彩得不能不让人惊叹!“造型不准、比例失调、形态简单”阁下这十二个字,几乎打倒了从吴道子、张萱、周昉、......石涛、八大到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黄宾虹等所有中国画的大家,中国绘画史要重写了!

岭南所见  46x30厘米  2016年作


        至于你说“素描......是西方艺术家的科研成果”,“科学”这根大棒曾经有人用它几乎把中国文化的各个门类(诸如中医、中药、气功、武术、中国画、民间艺术等等)打翻在地,你至今还是习惯用这棒比划,我说过有人脑子里被植入了西方为中心的“芯片”,使得考虑问题时不能“中国”,我真希望作为我的同胞的华先生不是这样的。我最想告诉我的同胞-----在百忙中,想一想怎样使自己的目光洞穿百年,在说事前,抬起头用平视的目光看待西方。

         

 

壬辰年  十二月九日   西元于深圳  木石山房

(发表于2012年12月22日《中国书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