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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找回中国画的自信和自尊

       编者按:特朗普参观故宫,呈现出的是我们愈发强大的文化自信。然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自己却远离了那段悠久的文化历史,才在今天需要重新找回,而找回文化的自信,更需要我们回头重新来关注并审视我们的传统。

       即将由荣宝斋出版社出版的《回归中国》一书,收录了郭西元先生近年来多篇重要文字,其中,关于如何传承中华传统文化艺术的篇幅众多。

从中国书画的角度切入,我们应该如何来观察传统文化在当下的位置,并让这些曾经被我们遗忘的东西回到我们的视野之中,郭西元先生始终在为之书写……

        今天逸德阁在此重发其中《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找回中国画的自信和自尊》一文,请诸位方家细辨其中郭先生所论,未知然否?



这些年我们很忙,忙着“中西融合”,忙着“和世界接轨”……可是忙来忙去,回头一看,我们赖以生存的那个“中国”不见了。

“中国画”这个称谓,是近百年来面对“西画军团”入侵,我们绑在自己臂膀上的白布条,以告诉自己的同胞,这个画种是我们的,叫“中国画”。在西画侵入之前,我们只是叫“画”,无需冠以“中国”的字样。在如今,这“中国”二字却是含糊不得了。

找回中国画自己的评价体系

中国画本来就有自己一套完备的评价体系,早在一千六百年前,南朝的谢赫就提出有名的“六法”论。这既是中国画的评价标准,也是研习中国画的方法论。宋朝的美术史家认为“六法精论,万古不移!”“六法”中第一法叫做“气韵生动”,它不像西方人那样去谈“造型”,而是一下子站在天地之间,谈“气韵”,立论之高不能不令世界美术史家惊叹。后来中国的先贤们又提出“逸、神、妙、能”四品,以这“四品”区分作品高下,真是高明之至。这些年来,我们“原装”引进了西画标准,什么造型、色彩、构图、透视之类,中国画固有的“六法论”“逸、神、妙、能”被丢在了一边。可想而知,现今的中国画距离“中国”有多远了!

目前我们热衷的展览、评奖模式,也是自西方引进的,并不适合(或者不完全适合)中国画的发展。比如目前部分中国画作品假、大、空,细、弱、俗的发展趋势,虽然原因诸多,但展览、评奖机制的引导恐怕难辞其咎。

由于展览趋于正常化、经常化,中国画另外的功能便被淡化了,人们几乎不大知道中国画还可以“把玩”。近来有地方在搞“手卷”展,这“手卷”就是适合“把玩”的形式,它不适宜在大庭广众之下挂在墙上展览,而应是三五知己在案头慢慢打开,仔细观赏(适合把玩的形式还有册页等类)。随着这个“把玩”功能的被淡出,传统中国画的文气、含蓄、脱俗、耐人寻味等气质,也只能从我们的视野中逐渐消失了。中国画还有一个功能(如果一定要说功能的话)是“养生”,因为它可以修养身心,让人们静下来,在漫天浮躁的今日,这个“静”字是多么地让人渴望。


《待》26x24厘米 郭西元 二零一五年作

选自《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郭西元》

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


找回中国画自己的教学和创作研究体系

中国画本来就有自己的一整套教学体系。既然“六法”在上,教学和研究就离不开“六法”。中国画教学主张临习经典,主张研习书法,主张修炼画外功夫,强调文的修养(这都是围绕着“气韵”二字来的)。画家主张要把自己修养成为文人,崇尚“诗、书、画、印”全方位的修为,这四个方面均修养精到的被称为“四绝”。“四绝”是对画家的最高赞许。毋庸置疑,在现行的西方流水线式的教学体制下,这些主张基本离我们而去。我们不再讲究诗文,不再讲究书法,更不用说篆刻,致使目前的中国画坛少有诗、书、画、印“四绝”者。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评价目前这没有了诗情、没有了书法和篆刻修养的中国画!

中国画传统的教学方法,基本上是师徒相授,也不同于西方的工厂式的“流水线”,何况现在这“流水线”上,几乎没有中国画需要的笔法、墨法、诗词,而是“三大面、五调子”等等西式“技术”,这就难怪有人戏称美术学院是“美术技术学院”了。就技法教学而论,传统中国画老师和学生研习的是笔法、墨法、章法,这些都要老师示范的,当年齐白石去中央美院讲学,就是画给学生看,学生们要从老师的用笔用墨中去体悟中国画的要领。就我自身的体会,要不是刘海粟、陈大羽等先生的耳提面命,我恐怕也只能还在中国画以外的五里雾中。

在这里,我还不能不痛苦地告诉大家,目前中国画教学的现状是,偌大的中国、几十所美术院校,至今还没有一本统一的中国画教材!我们该说点什么好呢?


《春到》70x35厘米 郭西元  二零一六年作

选自《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郭西元》

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


确立中国画应有的地位

中国画在中国应有什么样的地位?这本来不该成问题的,但是事实并不让人乐观。

我想无论你用什么样的理由,中国画在中国美术界所占的“份额”也不应该少于半壁江山吧?可悲的现状是,中国画只是“国画、油画、版画、水彩、水粉、雕塑、连、年、宣……”这美术学中众多子门类的一员。我想把中国绘画(我不大赞同“美术”这个外来用语)分成“中国画”“西洋画”两大门类总该是正常的,而西洋画当然包括油画、版画、水彩、水粉、雕塑等等全部的西画门类。那个被殖民了百年的澳门,在举办庆回归画展时,分类者三:一曰中国画,一曰西洋画,一曰书法。我觉得,学校的系科设置也该这样,分为中国画、西洋画两个系科(西洋画系自然包括油画、版画等所有西画门类),让中国画和西洋画“平起平坐”。我还要预言,若干年后,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再增强,中国的学子自然会更多地选择中国画,而来中国学习中国画的西洋学子也会逐年增多,西洋画在中国的“份额”必然将趋萎缩。

说到书法,我们丢弃得太不应该了!书法不仅仅是一门技艺,它承载着我们民族文化的诸多基因。中国画其中一个理论,就叫做“书画同源”,须知字写不好,画是画不好的。可悲的是,我们的书法教学至今还没有正式进入中小学!这一点我们甚至还不如那个声称要“脱亚入欧”的日本(在日本不单单中小学有书法课,每个年级都有适合该年级的书法教材和刊物)。

目前中国美协仍然每年派遣留学生去外国学习西画,这显然是不妥的。难道我们还嫌用西画改造中国画不够彻底,还嫌引进西洋画的力度不够大吗?

要实现中国美术梦,当前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清理西画入侵中国的流毒,梳理中国画的传统,研究和落实继承中国画传统的一切方法,而不是再继续推行用西画改造中国画的错误!更何况由于我们的不重视,中国画的画史、画理、画法、教材、教案……就连这些年出土的文物,也缺乏认真整理研究;就连我们引以为自豪的敦煌,我们自己的研究甚至还不如外国!放着这么多正经事不做,再派人出去学习西画,不能不说是匪夷所思。目前正有一个“留学到苏联”的巡展,展的是建国初期我们派人去苏联向“老大哥”取经的史实,有人撰文说这是我们的“中国美术梦”,这提法是大不妥的!如果硬要说那是“梦”的话,那只能是中国人做的“洋梦”,无论如何也不是崛起的中国人该做的“中国梦”!


《斗士》45x34厘米 郭西元  二零一六年作

选自《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郭西元》

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


文化“输出”该输出纯正的中国画

这些年我们在做文化输出,中国画走出去是我们的文化战略。而拿什么样的画出去,是不能含糊的。我们拿那些用西画“融合”了的不中不西的东西出去,难道是要向世界展示用西画改造中国画的成绩吗?而拿中国人画的西洋画出去,那就更不符合我们的“文化战略”了,难道我们要展示中国人承继“西方文化传统”的决心和能力吗?

外国留学生来中国学习,也该教授他们正宗的中国画。我在香港中文大学讲学时,就遇到几位欧洲学生,他们就指明要我教他们纯粹的而不是“改良了的”中国画。当然我们还要引导立志于绘画学科的中国学子们,中国画应该也必须是他们的首选!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们是拥有五千年文明的中华民族的子孙,这应该也必须是他们引以为骄傲的!而传承这个民族的古老文明,是这个民族的子孙责无旁贷的义务,更何况这个文明,在世界文明史上,曾经并将继续放射着无与伦比的光辉!而我要他们作为首选的中国画,几乎是这个文明中最璀璨的明珠!说到这里,可能就明白了为什么我要求学习西画的中国学子也要学习书法和中国画论了。


《儿时所用》35x34厘米 郭西元 二零一三年作

选自《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郭西元》

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


       建立中国画的自信和自尊,从清理以西方为中心的观念开始

以西方为中心的观念,有点根深蒂固了,美术界结束“油画老大”的历史不过才几年,(如果加上版画、水彩、水粉、雕塑等门类,现在西画在绘画界也仍占绝对优势),用西画的观念看问题,已经成为我们一些同胞的习惯,他们戴着西方的有色眼镜看中国画,觉得“造型不准、没有调子、透视不对……”有人把山水画的“三远法”归纳为“散点透视”,正如把苏州叫东方的威尼斯一样,这样“走夜路唱小曲”为自己壮胆。

时下美术评论界的褒奖用语也是“学贯中西”“熔中西于一炉”,还有更激进者,学着西方现代派的样子要废除架上绘画呢。所以深刻检讨目前中国画的“去中国化”现象,认真查找内在的原因,就显得十分重要了。这前提首先是检讨我们头脑中以西方为中心的错误观念,肃而清之!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的美术学子“宁愿跳楼也不学中国画”的事件是不可忽视的,如果是个案,学校的心理辅导该如何介入?如果不是个案,我们体制的问题就要认真检讨了!“中国”(请注意中国二字)国家办的美术院校的学子,经过“中国”教授们的教导之后,竟然如此反感自己的“国画”,岂非咄咄怪事!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十八大报告中的话。是不是我的许多同胞甚至不知道什么才是我们民族的血脉?他们正在把别个民族的血脉拿来当祖宗供奉着,心安理得地努力做那个洋“血脉”的承继人,这难道还不够可怕吗?有着五千年文明的中华民族的子孙,起码应该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民族的血脉,应该知道该向世界讲述自己的故事,更应该知道这个古老民族的故事还非常的精彩!

写到这里,我耳边响起我们的国歌:“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先烈们在我们的民族处在最低谷时,曾经高唱着它,用自己的血肉,抵御入侵者的炮火,保卫我们的疆土!现在,我们的民族处于百余年来最好的时期,我们正在崛起!此时此刻,我倒要问问我的同胞,我们文化的疆土在哪里?我们中国画的疆土又在哪里?我们该怎样在文化的领域、在中国画的领域“筑成我们新的长城”?现在,这不再需要我们的“血肉”,然而,却需要我们的灵魂!